Simone
他家的瓦房下，有一口大缸，里面空空的，很不雅观，我到他家请教时，总好奇地把头往缸里伸进去。他说，这口缸里的水要一年倒一次，省一次的话，院子会遭殃的。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，只开玩笑罢了。七年前，我来到了画阁，那里景致甚好，斜阳外，清河里。老师见了我，摆案令茶，教我入学的事。他当是甚好笑一般地看着他的山水，一幅画摆在一个角落，不过尚未完成。 他对我说把那幅墙上最大的画临摹下来，随便多久都可以，遇到什么困难径直找他就行了。他说完好像就要告辞了似的，“走进了他的山水”。我当然十分困惑。他沉沦在凝聚着的清风柔水中，拿着他的笔，时而缓缓地点墨，时而急急的挥洒，他就让我这么看着。 他说，这里面凝聚的可是大自然的意境啊。 后来，没过多久我便自己开始画了，不过想不通的是，那么难又难么大的作品，我怎么拓得下来？不过他倒是耐心地，山辉辉，日迟迟。日复一日，朝乾夕惕，让我一天画十笔，认认真真地画。休息的时候，我就跑到他那凝聚自然意境的院子里。他的院子可大了，我曾经在里面迷了路，不过只要顺着墨香就能回来。他家的墨香，是凝聚着的。他的山水也是。 梅雨季，总是下雨，瓦房上的水流缓沿而下，一束束地进了缸里，这时才有点水了。我总期盼着缸里的水要满一些，还要满一些，满到凝聚成泉，就可以种水仙了。不过他把缸里的水倒掉，对我说：“你的心思若像这缸里的水一般凝聚起来，我门第下就有成了。”他对着我笑 ，缸也对着我笑。我从那以后便更加认真地一边学，一边摹，终于五载后，完成了那副山水。 那个临别的晚上，他幽栏独倚，自言自语：“凝聚成了呵……”我看见他的缸，第一次没有被倒干净，而是满当地，站在院子它漫出来的积水中，一顷柔波。他笑道，他的山水完成了。后来画阁不复了，只留那一口缸。再回到它的曾经时，院子里已满是水，那口缸也站着，凝眸对我，仿佛笑着。我至今仍收藏着凝聚多载风花雪月的我临摹的画，我的回忆。 阶边栏低。古院黄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