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膏性凉,味辛甘,能治高烧不退、邪热郁肺、胃火炽盛,更能散肌表之热。张锡纯认为,凡外感实热者,放胆使用石膏直胜金丹。
但是,长期以来,医者对石膏多有误解,认为石膏性大寒,而宜锻用之。石膏若锻用,其宣散之性就会变为收敛。 若用煅石膏治疗外感有实热者,会将其痰火敛住,使其凝结不散,用到一两就足以伤人,是变金丹为鸩毒也。等到用煅石膏坏事之后,人们不知其咎在煅而不在石膏,转过来又说石膏性猛烈足以伤人。于是一唱百和,视用石膏为危途,即使有放胆用之者,亦不过用7~8钱而已。 夫石膏之质甚重,7~8钱不过一大撮耳。以微寒之药一大撮,欲灭寒温燎原之热,又何能有大效?是以,愚用生石膏治外感实热,轻症也必用至两许。若实热炽盛,又常用至4~5两,或7~8两,或单用,或与它药同用,必煎汤3~4茶杯,分4~5次徐徐温饮下,退热不必尽剂。
盖石膏生用治外感实热,断无伤人之理,且放胆用之,亦断无不退热之理。若是实热兼脉虚者,用人参佐石膏也必能退热。药房里扎细之石膏多系煅者,即使抓药者方中明开的是生石膏,也常用煅者充之。故凡用生石膏者,宜买整块明亮者,自监视扎细。 若购来之药难辨煅与不煅,待将药煎成,石膏凝结药壶之底,倾之不出者,必是煅石膏,其药汤断不可服。 附案
(1)愚长子荫潮七岁时,患感冒风寒,四五日间身大热,舌苔黄而带黑。孺子嫌药苦,强与之,呕吐不止。遂单用生石膏两许,煎取清汤,分三次温服下,病稍愈。 又煎生石膏2两,亦徐徐温饮下,病又见愈。又煎生石膏3两,徐徐饮下如前,病遂痊愈。
夫七岁孺子,约一昼夜间共用生石膏6两,病愈后饮食有加,毫无寒中之弊,则石膏果大寒乎?此系愚初用石膏也。 附案
(2)沈阳县尹朱霭亭夫人,年过五十,与戊午季秋得温病甚剧。先请东医治疗,所服不知何药,外用冰囊以解其热。
数日后热益盛,昏昏似睡,大声呼之也无知觉,其脉洪实搏指。
愚使其将冰囊撤去,用生石膏细末4两,粳米8钱,煎取清汁4茶杯,约历10点钟,病人将药服尽,豁然顿醒。霭亭甚喜,命其公子良佐从愚学医。 附案
(3)石膏之性又善清氲疹之热。奉天友人朱贡九之哲嗣文治五岁,与庚申立夏后,周身壮热,出疹甚稠密,脉象洪数,舌苔白厚。知其出疹患温热也,欲用凉药清解之,因其素有心下作痛之病,出疹后贪食鲜果,前一日犹觉疼,又不敢投以重剂,遂勉强用生石膏、玄参各6钱,薄荷叶、蝉蜕各1钱,连翘2钱,晚间服药,至翌日午后视之,气息甚粗,鼻翘煽动,咽喉作痛,且自鼻中出血少许,大有烦躁不安之象。愚不得已,重用生石膏3两,玄参、麦冬各6钱,仍少佐以薄荷、连翘诸药,使煎汤三茶盅,分三次温服下。至翌日视之,则诸症皆轻减矣。 然余热犹炽,其大便虽行一次,仍系燥粪,其心中犹发热,脉仍有力。遂于清解药中仍加生石膏1两,连服2剂,壮热始退,继用凉润清毒之药调之痊愈。 附案
(4)石膏之性又善清咽喉之热。沧州友人董寿山,年30余,初次感冒发颐,数日颌下颈项皆肿,延至膺胸,复渐肿而下。其牙关紧闭,唯自牙缝可进稀汤,而咽喉肿痛,又艰于下咽。请医调治,服清火解毒之药数剂,重热转增。 时当中秋节后,淋雨不止,因病热危急,冒雨驱车30里迎愚诊治。
见其颌下连项,臃肿异常,状类时毒热,色甚红,纯是一团火毒之气,下肿已至心口,自牙缝中进水半口,比以手掩口,十分努力方能下咽。且痰涎壅至胸中,上至咽喉,并无容水之处,进水少许,必换出痰涎一口。且觉有气上冲,时作呃逆,连连不止。
诊其脉洪滑而长,重按有力,兼有数象。 愚日:“此病俗所称蛤蟆氲是也,毒盛炽热,盘踞阳明之府,若火之燎原,必重用生石膏清之,乃可缓其毒热之势。”从前医者再做,谓曾用生石膏1两,毫无功效。愚日:“石膏乃微寒之药,《本经》原有明文,如此热度,仅用两许何能见效?”遂用生石膏4两,金钱重楼、清半夏各3钱,连翘、蝉蜕各1钱,煎服后,觉药停胸间不下,其热与肿似有益增之势,知其症兼结胸,火热无下行之路,故益上冲也。 幸药房即在本村,复急取生石膏4两、生赭石3两,又煎汤徐徐温饮下,仍觉停于胸间。又急取生赭石3两、蒌仁2两、芒硝8钱,又煎汤饮下,胸间仍不开通。此时咽喉益肿,再饮水亦不能下,病家惶恐无措。
愚晓之日:“我所以急急连次用药者,正为此病肿势浸增,恐稍迟缓,则药不能进,今其胸既贮存如许多药,断无不下行之理,药下行则结开通便,毒火随之下降,而上焦之肿势必消矣。”时当晚上10点钟,至夜半药力下行,黎明下燥粪数枚,上焦肿势觉轻,水浆可进。晨饭时牙关已微开,服药汤一碗。午后肿势又渐增,抚其胸热犹烙手,脉仍洪实。 意其燥结必未尽下,遂投以大黄6钱,芒硝5钱,又下燥粪兼溏粪,病遂大愈。
而肿处之硬者仍不甚消,胸间抚之忧热,脉象亦犹有余热。又用生石膏3两,金银花、连翘各数钱,煎汤一剂,三日痊愈。 附案
(5)石膏之性又善清头面之热。愚在德州时,一军士年二十余,得瘟疫,三四日间头面悉肿,其肿处皮肤内含黄水。破后且溃烂,身上间有斑点。闻人言此病为大头瘟,其溃烂之状又似瓜瓤瘟,最不易治。惧甚,求为诊视。其脉洪滑而长,舌苔白而微黄,问其心中,唯觉烦热,嗜食凉物。
遂晓之日:“此症不难治,头面之肿烂,周身之斑点,无非热毒入胃,而随胃气外现之象,能放胆服生石膏可保痊愈。”遂投以拙拟清盂汤(一个荷叶周遭边,生石膏1两,羚羊角2钱,知母6钱,蝉蜕、僵蚕、金钱重楼、粉甘草各钱半),方中石膏改用3两,知母改用8两,煎汤一大碗,分数次温饮下,一剂病愈强半,翌日于方中减去荷叶、蝉蜕、又服一剂,痊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