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观十九年正月,玄奘自天竺还抵长安,太宗敕命梁国公房玄龄等文武百官盛大欢迎。
盛迎过后,百官且退,太宗亲自引玄奘入内殿书阁,凝目抚问道:御弟今日归来,朕欣喜愉悦,御弟可否将十六载辛酸困苦与朕细细道来,朕亦能受其功德。
于是玄奘于太宗左侧正襟危坐,四目相接,将其十六载之酸甜苦辣娓娓道来。
这一谈话,断断续续,足足进行了三天三夜。这时,太宗忽然打断道;依御弟所言,此次西行,是由一只猴子,一头猪,一个苦行憎与你共度患难,西游磨砺,取得真经?是吗?
玄奘闭目点额,轻声回答说:是的。
不不不!如此奇幻荒诞之事,这叫我如何服得了天下百姓!太宗摇头摆手道。你再给我说一个故事,这一定不是真的!
此时玄奘双眼迷离,眼神中透露出万般无奈,脸色却又如明镜止水般的宁静。
而唐太宗此时却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眸,似乎有种逼宫之意。
于是唐太宗一摆手,是要身边护甲卫士稍微退下之意。然后再次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问道:御弟,我知道你还有另一个故事的,你就说吧。
玄奘双手合十,另一个故事陛下确定要听?
太宗微笑道:是的。
十六年前,贫僧奉陛下之命自东土大唐往西天求佛法。路途艰苦遥远,身上携带的干粮早已耗尽,而越往西行,其地越荒凉,更有甚者,小国彼此相差数千里,期间更无一户人家,有时别说是化缘了,连山林野果也难觅。
但就在贫僧途径五指山时,一切却起了变化。
什么?太宗好奇道。
在五指山下,贫僧饥渴难耐,此时一名白衣西域僧人向贫僧迎面微笑走来,手里还拿着果子干粮与一瓶用杨柳浸泡的圣水递送与我。贫僧问其故,他说他是天竺国那烂陀寺的接引僧人,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与我结伴,并给予我苦行的指引。
哦?竟有这回事?太宗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,说道。
他告诉贫僧,要想一人苦行度过磨难,顺利到达西方天竺,就必须得尝尽人间各苦,试尽心灵磨练,一步一步走过去,真经才能交付与你。
而最重要的是,想活着走到天竺,首先必须在此,在五行山下释放你心中的魔念,体内的兽性。
......
于是,在黑风山里,我们遇到了第一头熊,这头黑熊挡住了我们的去路,如果不杀了它我们无法前行,但依靠贫僧一人之力也没有办法将它缚住,最后无奈之下,贫僧请求了白衣接引僧人,他告诉贫僧如何使用圈套,于是我们合二人之力将黑熊杀死,也共同分食了熊肉,以作长途跋涉的能量储备。
在兽性驱使下,贫僧杀了熊,但马上的,贫僧佛心竟起,居然对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感到罪孽深重,贫僧一次又一次地念咒,一次又一次地在内心诅咒着自己,那种痛苦让我头痛欲裂,心如刀割,常人又如何明知?但,就依白衣接引僧人所说,这也是贫僧所必须经历的苦痛之一。
这样说来,那个接引道人就在西行途中帮了你很多忙咯?太宗带有一丝不满地语气问道。
不,他一路上与我共饮共食,却少有亲自动手,他说他的目的是给予贫僧关键的指引与帮助,这才是他的本职。
哦,那还好,请继续说。
例如之后,贫僧来到了女儿国,那里女色尤多,贫僧色心欲起,邪念让贫僧想就此留下,快活一生,但此时贫僧的佛心与宅厚仁心却一同打败了邪念,贫僧也在与女儿国国王订立婚约后,毅然毁约逃离。
由于离开了女儿国,再往西行却是一片荒芜,了无人家。一路上,我与白衣接引僧人只能以鸟兽为食,甘露为饮。其中不乏兔子,麋鹿,甚至蜘蛛等。
但最为惨烈的,还是在那一场山体塌方之后,前方的一行旅行商人被砸在了大山地上,曝尸于野。肉体也尽相腐烂,引得山鹰觅食。由于当地已接近戈壁,不知方向,贫僧与接引僧人饥渴难耐,无奈只好三进三出,啃食其尸骨腐肉。
太宗目瞪口呆,却由理智清晰地询问道:难道,这便是之前御弟所说的三打白骨精吗?而猴子是你的兽性,猪是你的色欲,苦行僧是你的宅心仁厚,接引僧人便是观世音,而佛心,便是你自己。太宗哽咽了一下,对么?
玄奘没有给与正面的回答,只是闭目合眼,双手合十。
等我经历了千辛万苦,到达了天竺那烂陀寺,那里的住持告诉我,——只有亲身经历过苦难,才能知功德,只有亲身经历残忍,才能懂慈悲。
贫僧已经完成了常人所难以完成的任务,经书,便也能放心交予我手,放心让贫僧去东土普化世人。
这道理,贫僧是用了将近十六年的时间才领悟到的。此时玄奘张开双眼,抬头微笑道,难道陛下认为,天下百姓能够在一朝一夕了解其真意么?
哈哈哈。太宗拍案点头,仰天大笑。
那么,陛下,你认为哪个故事才是真的呢?玄奘微笑着轻声说道。
此时,太宗提高了声调,对着玄奘,对着天下说:御弟功德无量,佛心至诚,西行奇遇虽听似奇幻,但却事实存在,这定要遍布天下,以教化万民!
玄奘双手合十,低头答谢,阿弥陀佛,祝贺陛下,那你选择了佛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