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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:凌晨摇号、排队、求人,我想方设法让孩子上公立幼儿园

故事:凌晨摇号、排队、求人,我想方设法让孩子上公立幼儿园

易斌指责我一心只想去公立园,还没深入了解就对私立园挑剔排斥。我顺着他的话说:“我们做了这么多,不就是想拿到好的教育资源吗?要是上不了,那之前是为了什么?我不想随便。”

1

市二幼新建好的园区,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园。儿童跑道被涂成红粉白三种颜色,阴凉的走廊缠满绿植,棕色实木打造的 娱乐 滑梯将近两层楼高,被放置在草地上,比我过去见过的幼儿活动设施都高级有趣。我们百来名家长站在烈日下,一边用手里的宣传单扇风,一边微张着嘴仰望这套滑梯。

2019年5月,这座南方小城已滚起热浪。为帮3岁女儿在市二幼预约报名,我挤在一群撑伞、提着折凳的家长中间,努力护住腋下的黄色书包,里面装着房产证、户口本、孩子的出生证、预防接种卡……都是报名要用的材料。

排了两个小时队,我终于进入招生办公室。里面空调开得很足,两位女老师忙着登记信息,头也不抬地让我从选号板上选号,作为几天后摇号抽签的凭证。我看了一下,好数字已被选完,最终我选择了117号,因为接近女儿的生日。

坐在回家的公车上,我忍不住将白纸黑字的号码牌用力捏紧,想为它注入“神力”,让它能被抽中,这样的话,我和丈夫付出的沉没成本就没有白费。

我和丈夫易斌都是外地人。2014年我们结婚,在新区买房后,算是在省城安了家。新房120平,四房两厅,我亲自监工,把房子装修得就像高级民宿。

但怀孕后,新区的教育资源却一直没有跟上,附近只有几所菜场幼儿园,我便一咬牙,怂恿易斌把房子换成了市里一套60平的二手学区房。

这房子朝西,整年晒不到太阳,墙上还布满梅雨天留下的黑色小霉点。我们相互安慰,虽然条件差些,但能享受小区配套的民办幼儿园、小学,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已经很省心了。

但女儿出生后,我的想法又变了。

在公立幼儿园当老师的朋友小黎劝我,有条件还是尽量上公立园。她说公立园不仅师资优越,学费划算,更重要的是,公立园的教材选择紧跟国家颁布的教育指南,一切基于孩子的身心发展水平。而私立园说是引入德国等地的教育理念,实际目的却大都是为了盈利,“现在幼儿园水平参差不齐,要是不会甄别,有些私立园每学期收费一两万,老师还连资格证都没有。”

我把这话转述给易斌,越来越觉得还是公立园比较正规。毕竟幼儿园是孩子学业启蒙的起点,我觉得不可大意。

权衡了所有利弊,我开始为女儿物色幼儿园。

其实市里的公立园不少,譬如军幼,教育厅幼儿园,但都是机关子女、有门路的家庭优先,对外招生名额很少,只能摇号抽签,就连公立园老师也只能拿到一个名额给自己的孩子。不仅如此,公立园的招生计划不放官网,只贴在公告栏。

于是我隔三差五就去幼儿园门口看公告,还加了许多宝妈群,尽可能收集信息,终于得知市二幼的新建园将在女儿上学这年投入使用。

新建园就在我家附近,园区很大,每年级都开6个班。但这样仍供不应求,要从200多个号里抽取70个。

摇号当天,早上8点我就来到了幼儿园。这次我们被安排在幼儿园的舞蹈室,坐在塑料椅子上,脚踩木地板,让人感觉踏实不少。但摇号环节比想象中的进行得更快,一名老师讲解规则后,便像开奖似的从箱子里摸出号码,当场公布,时间不过一个多小时。

为了抽中,早上我专门在家烧了香。但号码全部抽完,都没有117号。

抽到号的家长可以留下来,我只能跟着其余一百多号人涌出舞蹈室。大家垂头丧气,很快作鸟兽散,我也一路失魂落魄,觉得努力白费了。

2

回到家,我把结果告诉易斌,万分低落。而他帮我捏捏肩膀,开导了许久,终于劝我给女儿找个好点的私立园。易斌说,我们这样的家庭肯定是占大多数,这些年名声在外的私立园不少,一定也有自己的优势。

我甩开他的手,黑着脸走进卧室。但我思来想去,不得不承认易斌的话:我虽在教辅机构工作,也有朋友在公立幼儿园上班,却都是最底层、最说不上话的老师,对女儿进公立园没有任何帮助;易斌从事水产生意,和教育更是风马牛不相及。

而女儿入园的事拖不得,事已至此,我似乎只能妥协,一边继续留意招生的公立园,一边和易斌考察私立园。

那个周末,我和易斌考察了金太阳。这是市里挺有名气的私立园,据说理念先进,接待我们的老师巧舌如簧,蒙氏理论,奥尔夫理论一个劲儿地蹦出来。

易斌听得兴致勃勃,我却一会儿就腻了,垂目发呆,以至于老师不得不停下来问我意见。但我扫了一眼办公室,从脑海中的千言万语里搜刮语言,最终只汇成一句话:“总感觉,差了那么点意思。”说完不顾老师的追问,我快步离开。

事后我向易斌解释,公立园每班才三十多个人,可这里每班就有快五十个,“孩子多,老师分给每个孩子的注意力肯定就少。”易斌点点头,答应我再看看。

6月初,我们又到一所拥有数家分园的私立园参观。

园长是位口齿伶俐的中年女人,她孜孜不倦地介绍幼儿园的课程紧跟公立的五大领域,就连伙食计划都贴在门口,每天菜品不重样,强调补充孩子的各种营养。

易斌很满意,参观路上悄悄问我意见:“这个不错吧?课程也和公立的差不多。”这所幼儿园的课程设计的确很有特色,但我一想这是私立园,就觉得如 鲠 在喉,仍下不了决心。

趁易斌和园长聊得起劲,我借故四处转转,恰好遇到一群正在户外活动的儿童。我和他们聊天,顺势打探他们在幼儿园的生活,却意外发现食物和伙食计划不同。在伙食计划上,当日菜谱为冬瓜焖鸡肉和芥菜瘦肉汤,但孩子们却说自己只吃了瘦肉面条和青菜汤,有孩子甚至说自己没有肉吃。

得到这个答案,我如同拿到尚方宝剑,当即把易斌拉走。最后,我们在参观一所打着即将成为公立园分园旗号的私立园时,终于争执起来。

这间幼儿园的花样很多,用孩子的作品装饰教学楼,开设每周家长开放日。接待老师说:“经常有家长反映,不能参与孩子的一日活动,不了解孩子在园的情况。所以我们马上弥补了这个缺陷,听取家长意见设置开放日。”

我快言快语:“这个家长开放日是孩子的需要,还是家长的需要?”

老师一愣,易斌暗中扯了我一下,但我视而不见:“我看公立园一学期也就只有几次开放日,你们开放这么多,到底能给孩子带来什么好处?我觉得不能家长需要什么就做什么,应该有稳定的教育观。”

尴尬久久没有缓解,直到提及教学理念,老师才重新自信起来。她告诉我们,幼儿园引入了“三育教育”,即阳光育,水育和空气育,还邀请我们参观。

但看着体验阳光育的孩子在操场上活动,我更不客气:“这不就是户外活动吗?照你这么说,那每个幼儿园都有三育教育。”

接待老师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,半开玩笑地说,我们就像来视察的领导。

回到家,易斌指责我一心只想去公立,以至于带着偏见先入为主,还没深入了解就对私立园挑剔排斥。而我一番考察后,反而又坚定了上公立的心。

于是我顺着他的话说:“谁不想上公立?我们做了这么多,不就是想拿到好的教育资源吗?要是上不了,那之前是为了什么?我不想随便。”

“那就随便你,以后这事我不管。”撂下这话,易斌背身睡去,一夜无言。

3

易斌不再掺和幼儿园的事,我求之不得,又在妈妈群里活跃起来,并收到消息,7月中旬,另一所师资不错的公立园也要开始招生。只是这所幼儿园历来采取排队取号制,取到号者才能参与摇号抽签,因此每年都有家长在幼儿园门口深夜占位取号。今年招生一百人,放出三百个号,想来也将是一场腥风血雨。

为了不做白用功,我私下问小黎,能否花点钱走后门,但小黎摇了摇头:“现在市里谁家拿不出几万块钱啊,想塞钱都要看别人愿不愿意收。”

求人无门,我只能安心等排队。宝妈群里,也有几位和我一样等着要去排队取号的家长,我们每天交换信息,不愿错过一丝风吹草动。

起先,我们想晚一些、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去排队,但一位有经验的妈妈透露,并非所有排队的人都能领到号,如果三百个号被取光,幼儿园就不会再放号了。这时,“凡事宜早不宜迟”的思维瞬间拽紧我的神经。那以后,我在小群里说话都有所保留,对自己何时去排队也讳莫如深。

取号前夜,我睡得极不安稳,既想早上再去排队,又害怕排晚了,拿不到号。

等窗帘下透出微光,我终于躺不住了,迅速起床洗漱,向幼儿园进发。

凌晨五点的街道,街上空荡荡的。公车尚未发车,我只能骑五公里共享单车赶到幼儿园。谁知,幼儿园前面已经有了不小的响动。

只见塑料板凳、小马扎紧挨着,贴着墙根在门口排了一条长龙。有些家长坐在凳子上靠墙假寐,脸色蜡黄疲惫,似乎已经排了很久,有人垂头蹲着,更多的是在凳子贴上名字,以示占位。

我发愣的空档,队伍里又蹿进了几个奶奶,我赶紧跑过去,也求得一席之地。

到了上班时间,我的腿也站麻了,但幼儿园才正式热闹起来。大家议论,抱怨,交流孩子上公立的艰难。为了打发无聊,我和排在前面的几个家长聊起天来,才知道不少人昨晚就已经来排队,只是晚上下雨,才改用凳子占位的方式。一位奶奶的孙子已经快四岁,但为了上公立,至今仍在摇号。

日照逐渐上头,我很快起了一层薄汗。直到我口干舌燥,失去聊天的欲望,又和大家斥退了想插队的家长,才拿到号码牌。

然而,五天之后的抽签,我又没抽中。

散场时是早上十点多,我跟着人群往外走,乌云浮在头顶,空气中滚动着潮湿的闷热。而拥挤的人群后方,一个穿着普通白T恤的微胖女人兴奋大叫,到处宣讲她的幸运:她的一胎上幼儿园时,排队抽签抽中了,现在她来给二胎抽签,又再次抽中。我嫌她的笑容刺眼,加快脚步离开现场。

回到家,女儿在玩玩具,易斌躺在沙发上看手机。我一阵心塞,默默洗菜做饭。易斌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,过来问我抽签的事,我越说越难过,眼泪不知怎么也流下来:“有人第一次抽中了,第二次又抽中,我们就不能最后再想想办法吗?以后她上了学,你再要想办法,都没机会了。”

易斌叹了口气,拍拍我的肩膀,告诉我他来处理。

4

给我许诺不久,易斌不知怎么开始应付饭局。他经常喝醉回来,满脸通红,躺在地上打滚,或抱着我和女儿的腿说胡话。我细问原因,他只字不提,我隐隐感觉和女儿上幼儿园有关。

一连多天折腾,我有些心疼,终于在深夜,他又抱着马桶呕吐后,问出了缘由。原来易斌这些天来一直在请商会里人脉稍广的同行吃饭,求同行帮忙牵线,能为我们拿到一个名额。

易斌的眼里布满血丝,告诉我他也要为女儿努力一次,但其中的辛苦不愿再和我多说。我看易斌实在辛苦,加之一个把儿子送去私立园的朋友,依旧整天乐呵呵地开导我,说儿孙自有儿孙福,“孩子去哪儿都能发展 社会 性”,所以我也不再执着,默默做了决定,若这次再失败,就把女儿送去小区幼儿园。

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,我正在房间抱着女儿讲睡前故事,易斌突然打开房门,一身酒气地闯进来,把我们都吓了一跳。

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耍赖似的抱住女儿说话唱歌,让人哭笑不得。直到他困得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,才把女儿放回床上,拍着她的肩膀,大着舌头说:“兄弟,老父亲也只能做到这里了。”说完倒地昏睡。我一细想,品出了这话的意思,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
在易斌的努力下,我们拿到了一个公立幼儿园的入学名额。那段时间,我们说话做事都喜上眉梢。

然而,这种喜悦并未持续很长时间。女儿开学前,我们得知该公立园的主园已经招满新生,所以女儿只能到分园上学。我对此颇有微词,担心分园的水平,但这念头也转瞬即逝。毕竟折腾数月,女儿终于要开始她的学习生涯了。

而人不能什么都想要,这所幼儿园终究不错。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。

END-

作者 | 星子

插图 | 《再见了,我们的幼儿园》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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